我是老師的得力小助手

文/向萍

小時候，我們家兄妹多，父親在運輸社趕“牛拉車”，母親是一位家庭主婦，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，生活相當拮據，但這并不影響父母窮盡一切也要讓我們多讀書。

(資料圖片)

我的小學啟蒙老師姓付，名征奎，個子嬌小，身體孱弱，對學生就像對待自家子女一般，有時像慈母，有時勝嚴父。而我自幼愛學習，連任多年班長，是老師的得意小門生，更是她的得力小助手。

每逢夏天，學校規定學生要午休，就在各自教室里睡午覺，值周老師四處巡邏，每班配有專門的紀律員，我便是付老師欽點的“午睡監督員”。聽話的我，時常拿著老師的“令箭”對其他同學發號施令，頗有幾分“小老師”的范兒。

班上有位男生叫波，成績在班上倒數，人又忒調皮。有一天，正是李子成熟季，波來到在自己的位置上，假模假樣地睡覺，私底下卻“噗嚓噗嚓”地啃起李子來。我慢條斯理地從講臺上走下來，一邊佯裝給同學們扇扇子，一邊用精靈的雙眼掃視教室四周，循著怪聲很快就發現了“敵情”。我來到波的跟前，他有些驚慌失措，急忙側身倒下，橫在板凳上裝睡。這一躺不要緊，他衣服口袋里的李子就像一群逃兵，“叮叮咚咚”地從衣兜里倒了出來，并順著教室地板四處滾落開來。安靜的教室，瞬間被李子敲打地板的清脆聲打斷，驚醒了不少同學，部分“好吃佬兒”索性翻身下地，撿起李子來……

這件亂成“一鍋粥”的破壞紀律事件，當然會被捅到付老師那里，波自然會受到一頓嚴厲批評以儆效尤。隨后，付老師又交給我一個重任，讓我“一對一”地幫助波，好好改變這個“落后生”。

老師有令，豈能不執行？每天放學后，我硬是要守著波做完家庭作業才回家。

波確實不是一盞省油的燈，做作業鬼畫桃符，板凳上像有釘子，時常坐不了多久，就使出“懶人屎尿多”的招兒，頻頻往廁所跑，甚至以上廁所為由逃之夭夭。素來做事較真的我非常“一根筋”，對波一番跟蹤追擊，直到追至男廁所才“望而卻步”，還氣嘟嘟、傻乎乎地在廁所外邊站等，一直等目標再出現……

或許就是這股子認真勁兒，小時候的我還頗受付老師的信任，很多班務工作就放心交給我。我也自得其樂，每次都屁顛屁顛的，干得心甘情愿，干得完美交卷。不過，聽話的我也偶有犯渾的時候。有一回，我借了一本厚厚的畫本，之前約定了還書時間，卻因有事一時還沒看完，于是我忍不住在課堂上偷偷看了起來。那時付老師剛剛宣布了一條重要紀律之際：“不準上課看課外書，只要我逮住了，當場就撕掉。”我當時在課堂上貓著腰看得津津有味、看得忘乎所以，以至于付老師來到我面前，還渾然不知。“呼”的一聲，生氣的付老師從課桌下搶過我的畫本，當著全班同學的面，“嘩”地撕成了兩半。“哇”的一聲，我不由自主地大哭起來，大顆大顆的眼淚直往下掉，我知道，自己是為那本撕壞的畫本哭得稀里嘩啦，因為那是借的，壞了要賠。

中午時分，付老師通知我去她的辦公室。昔日幾步就能跑攏的辦公室過道，那天顯得出奇的漫長，忐忑、悲傷、焦灼、后悔……五味雜陳。

“我知道你愛看書，這是好事，但你要分時間，你是班長，更要帶頭遵守紀律，記住了沒？我給你訂好了，拿回去吧。”付老師邊說邊拉抽屜，拿出上午撕掉的畫本遞給我，聲音低沉，態度和藹，語重心長。

看著付老師遞過來的畫本，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，明明當眾被撕得一分為二，現在卻像變魔術一樣訂得完好無損。頓時， 我的鼻子一酸，眼睛里似乎有千萬條蟲子在蠕動，望著眉目含笑慈祥可敬的付老師，眼淚再次涌了出來。我曉得，這次可不再是為那本畫本而流的。

付老師對每位學生都挺負責，她關心呵護著我們班上的每一位。依稀記得班上有位女同學，因為家庭困難，家長欲讓其退學，付老師帶著幾個同學一道，專門去這位貧困同學家里，給她送去文具和衣物，還承諾幫助其減免學費，硬是把這位同學留了下來。

“我們這一班呀，我真呀真喜歡啦，全班的同學有五十六，有大的小的，高的矮的，還有那胖的和那瘦的，有的說話像喜鵲叫，有的走路像袋鼠跳，哈哈，真好笑……”老師自編詞自譜曲的這首原創歌曲，我至今都能從頭到尾，清晰哼唱。

付老師愛我們，我們也愛她。有一年深冬，天氣奇冷無比，一大早，付老師拖著疲倦的身影來到教室，聲音異常沙啞，咳嗽一陣接一陣，咳得滿臉通紅，咳得聲嘶力竭。看著這一幕，我們心里都很難受，課堂紀律超出尋常的安靜，連平常最調皮的幾個“搗蛋鬼”都變身懂事的“乖娃娃”。就這樣堅持了兩天，付老師還是硬撐不了，一連幾天都沒來上課。

我和小伙伴們擔心極了，自告奮勇拿出零用錢，買來水果和小禮物，邀邀約約跑到付老師的住所。我們宛如一群小麻雀圍在付老師身邊，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。那場景，像極了久未見面的重逢，溫暖、溫和、溫馨。

臨近春節，給長輩拜年是小時候過年的傳統節目。一天，老媽正在堂屋準備拜年的禮品，四方木桌上，放著一袋袋白色塑料袋包裝好的一斤裝白糖，還有一摞摞面條。

“我要去給付老師拜年！”我望著老媽，主動發出申請。

“給老師拜年？”老媽稍許一愣，覺得有些詫異，隨后她點點頭，拿出一包白糖，放在一個藍色布口袋里遞給我，連連說：“嗯，是該給付老師拜拜年！”

就這樣，我挎著一包白糖，沿著蜿蜒的公路，一直走到鐵橋中學付老師的家。付老師家里客人不少，看見我的到來，她滿是驚喜，一邊樂呵呵地介紹，一邊張羅著給我拿糖和水果，并叮囑我一定吃了午飯再回家。 那天的午餐非常豐盛，席間，付老師不停地給我搛菜，我的小碗，菜壘得像小山了。臨走的時候，付老師還特意拿了一大袋高級糖給我，花花綠綠、包裝精美，這些糖果，我可從來沒見過。好欣喜、好感動，我似乎得到了最高嘉獎。拿著這包精致的高級糖果，我懷揣著甜津津、樂淘淘的心情，一路小跑奔回了家。

“天啦，咱們拿包白糖換回來了這么大一包高級糖，這個年拜得太不好意思啦。”堂屋里，老媽一邊拿著高級糖顛來顛去地看，一邊跟老爸絮絮叨叨地說。感激、感動、感概的嘆息聲，穿過我家窄窄的小巷，那么悠長……

作者簡介 ：向萍，中國散文學會會員、重慶市作協會員、開州區作協副主席。

圖片來源：視覺中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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